神的兒女
 
薛天琪   96.4.15
「你看父賜給我們是何等的慈愛,使我們得稱為神的兒女。」 約壹三:1
  94年底「納尼亞傳奇:獅子‧女巫‧魔衣櫥」這部片子剛在電影院上映,
我們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跑去看,哪知我看完後卻是淚流滿面,不能自己……
,看到那隻象徵救主的獅子,為了拯救背叛者的靈魂,願意犠牲自己的生命來
贖回背叛者,在石桌上受盡屈辱。而象徵惡勢力的白色女巫下令手下──羞辱
他,於是屬於獅子的榮耀──鬃毛,硬是被剃得亂七八糟。我的心揪成一團,
第一次,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耶穌當年在十字架上所受到的羞辱。多麼的殘忍
啊,真是叫人不忍心再看下去。

  後來,由彼得王子所帶領的軍隊,要與白色女巫及她的手下做最後的殊死
決戰,面對敵我實力相差如此的懸殊,彼得王子轉頭問他的隨從「你願意跟隨
我嗎?」「至-死-方-休」隨從回答。「你願意跟隨我嗎?」同樣的問題,父神
在我心中不斷地催問著。「我-不-願-意」居然斬釘截鐵的回答。當下,眼淚就
像打開的水龍頭般無法停止,彷彿當年彼得三次不認主後,出去痛哭失聲一般
。主啊!主啊!這麼多年來自認為還算是個不錯的「基督徒」,怎麼答案竟是
如此地不堪啊,心中極其傷痛。

  95年10月中旬,有機會再重新看了一遍「納尼亞傳奇」,依然淚流滿面。
當獅子受到羞辱時,時光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看的心情,不忍。「你願意跟隨
我嗎?」父神又再次追問這個令我人害怕的問題,「主啊!我願意。可是我的
信心不足,求祢加添。」斬釘截鐵,連自己也嚇一跳。面對黑壓壓一片的敵
軍,白色女巫又是那麼的強悍,路已絕,看似沒了勝算。但我已經不再害怕
了,因為知道最後撲倒惡魔並解決牠的,不是我,而是那位從死裡復活的救
主。

  哈利路亞,感謝主。眼淚再次流下,卻滿是感恩。 什麼是我生命中的轉
折呢?

  95年9月6日〈星期三〉一如往常,應勤〈我的先生〉在電信局門口接我
下班,一上車,應勤就告訴我已經買好三個便當,一起到姊姊家吃晚飯。很反
常喔,心裡雖然覺得有點怪怪的,可是去姊姊家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,所以
也就沒想太多,高高興興地去了。飯桌上大家若無其事的談笑著,絲毫沒有查
覺到除了我以外,其他人的笑容都很僵。其間,應勤二次離開飯桌,當下並不
知道他去客廳幹什麼,事後姊告訴我,他可能到陽台拭淚。

  差不多吃飽了,應勤怕我昏倒就走到我身邊,告訴我他下午去高雄醫學院
耳鼻喉科看檢查報告,結果是──「甲狀腺癌」,並且已經排定9月15日開
刀。「轟」地一聲,腦袋一片空白。「他在說什麼呀?」拼死命也想不起來甲
狀腺長在那裡。心中有一股氣隨之而起,為什麼是我最後一個知道的。大家圍
一桌吃飯,就只有我有說有笑的,像個呆子一樣被蒙在鼓裡。他寧願先告訴姊
夫,害姊夫心臟狂跳,差點又要心臟病發,也不願先告訴我,讓我又生氣又傷
心。「醫生是怎麼說的?」「最壞的情形會怎樣?」,應勤愈是回答得輕鬆,
我心中愈是起疑,一定又有事情瞞我。

  飯後,姊夫、姊姊、靜〈外甥女〉、應勤、閔〈我兒子〉及我一起坐下來
禱告。雖然仍不太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但光是聽到「癌症」二字就已經夠
叫人嚇破膽了。稍後,剛好姊夫要去參加禱告會,徵得應勤的同意,在禱告會
中提出代禱。我偷偷麻煩姊夫禱告會回家後幫我打個電話,問問應勤的主治醫
師江豐裕〈高雄醫學院耳鼻喉科醫生,是我們都認識的一位教會弟兄〉,我想
聽實情。

  回家的路好長好安靜。才到家不久,「叮~~咚」,輔導筱枚姊出現在家
門口。「哎呀!聽曹哥〈姊夫〉說應勤生病,顧不得禱告會了,非得來一趟不
可。」一起交通、禱告後,筱枚姊說她心裡很平安。11:30姊夫打電話來,「
小琪啊,……不知道該怎麼和妳說……,……江醫師說太晚來了,很少甲狀腺
癌會長這麼大的……」。頓時感到真正被判了刑,不敢和應勤說什麼,一夜無
眠。

  95年9月7日〈星期四〉早上在辦公室上網查了些有關甲狀腺癌的資料,
還是沒什麼概念。直接就到教會對面的王育彥耳鼻喉科掛號,去問個清楚〈也
是王醫師在8月30日為應勤看診中,無意間發現腫瘤,幫忙轉診到高醫〉。
「醫生,最壞的情形會怎樣?」「……是癌,……太大了,……要看侵犯的程
度,如果長到氣管裡去,就麻煩了,需要切開氣管,……以後可能無法正常呼
吸,要接條管子到體外呼吸〈氣切〉,也無法講話,要復健,學習腹式發音 …
…,還有,是否侵犯到淋巴及遠端移轉的問題……」。
  倒抽了一口氣,心裡一片冰涼,「主耶穌啊!怎麼會這様」。
  回到辦公室,e-mail了幾封代禱信,心思混亂,還得集中力氣不讓眼淚流下 來。
  下午,秀清〈是同事也是電信團契的同工〉收到信就來安慰,並代為轉達
訊息─電信團契同工們商定明天〈星期五〉中午要為應勤禁食禱告。
  ㄍㄧㄥ了一整天,終於回到家,拿了二個抱枕扔在地上,和應勤說我們一
起禱告吧。當雙膝一跪下,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潰堤了。將心裡的恐懼、憂傷、
痛苦、不解……,一股腦地全哭到主面前,久久無法停止。應勤異常地冷靜,
不斷地為我禱告。

  95年9月8日〈星期五〉接到教會社青同工慧真的e-mail,社青團契的弟兄
姊妹們分早、中、晚三 班為應勤守望禱告,直到下星期五開刀。
  中午,電信團契同工們犧牲用餐及午睡,來到教會一起為應勤禁食禱告。
  正好教會有連續三天的查經及培靈,講員是中華福音神學院的吳獻章老師
。所以麻煩教會周傳道幫我問問,是否可以請吳老師為應勤的病禱告,心想他
的禱告應該比較夠力吧。
  晚上培靈會,是應勤領詩,我好怕他這次唱詩會成為「絕響」,所以豎起
耳朵,努力的想聽應勤的歌聲,可是不知道為什麼,每一個人都那麼大聲的唱
,雖然有麥克風,還是聽不到應勤的聲音,有點失望。正當難過流淚之際,「
妳去看哈拿啊!」很清楚的聽到一個聲音對我說,下意識抬起頭尋找聲音的來
源,只見大家仍舊努力地唱著歌。哈拿?哈拿怎麼啦,趕快翻開聖經找哈拿。
〈哈拿是聖經中一位不孕的婦人,因為極其愁苦以致無法吃喝,來到神的殿中
痛哭,祈求耶和華。神藉著祭司以利對她說:「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去,願以
色列的神允准你向他所求的」,於是哈拿走去吃飯,面上再不帶愁容了。後來
她生了一個兒子,起名叫撒母耳,長大後成為一位偉大的祭司。〉

  「孩子,平平安安地回去吧,照妳所願的給妳成就了。」神清楚的和我說


  「可是…可是,主啊,我沒辦法像哈拿一樣『就起來吃喝了』怎麼辦?」
內心掙扎著。
  聚會接近尾聲,吳老師呼籲有病的可以到台前來,我趕快推著滿臉問號的
應勤往前走。本來只希望吳老師為應勤禱告,哪知卻變成全會眾一起為他禱告
。大家圍著應勤,有人按手、有人大聲呼求、有人痛哭失聲……,每一個人對
應勤的愛及在主裡迫切的代求,使我害怕的心,像是有一股溫暖的水流將我淹
沒……。
  幾天來第一次可以入睡。

  「醫生說太晚了」睡到半夜不知哪來的聲音使我驚醒,渾身發抖地跑到隔
壁房間,跪下來痛哭。「太晚了」每一個字都像大搥一樣狠狠的敲打著我脆弱
的信心,一次又一次。
  神哪!太晚了怎麼辦。
  「水平的問題,要垂直來應對〈指我們在世上所遭遇各樣的苦難,都帶到
施恩的主前求〉」這是吳老師晚上培靈的訊息之一。我慢慢地將已經僵硬的脖
子往上抬,「主啊!主啊!看人看環境,已經沒辦法了,求主幫助」。「仰望
主,仰望主,仰望主的榮光,重擔脫落。」心裡浮現出一首詩歌。
  可是我的重擔卻仍是千斤重~~
  95年9月9日〈星期六〉早上去高醫耳鼻喉科門診,江醫師把應勤斷層掃
瞄的片子秀在電腦上和我們解釋病情。他很詳細說明,並且告訴我們他認為比
較麻煩的地方,就是有一粒腫瘤太靠近氣管,不清楚侵犯的程度。如果侵犯到
氣管壁,恐怕就需要切到氣管,所以他建議做個核磁共振,可以更近一步了解
侵犯的情形。只是時間太緊迫,就怕排不到時間,不過試看看吧。
  應勤的腫瘤太大,需要切除的範圍也會很大,江醫師說若是早幾年來,他
可能還沒有這個技術將腫瘤切除乾淨,可是現在,是很有把握能將腫瘤切除乾
淨。
  「接受事實,將結果交托給主」江醫師鼓勵我們。

  95年9月10日〈星期日〉主日崇拜結束,社青團契的弟兄姊妹們特別為應
勤的身體,大家圍成一圈為他按手禱告。當我和應勤並坐在大夥中間,大家迫
切的為我們祈求,時光彷彿回到了2002年,我因左胸部有顆囊腫需要開刀,嚇
得半死,社青團契的弟兄姊妹們也是如此地為我禱告,給我安慰的。
  我們也提出代禱,希望能儘快排到核磁共振的檢查,好讓江醫師有多一點
的資訊來評估病情。還有,懇求施恩的主,將腫瘤擋在氣管壁外,讓應勤的傷
害減到最低。

  95年9月11日〈星期一〉中午過後就接到應勤的電話,醫院通知他下午
4:30去做核磁共振。
  哈利路亞,感謝神。祂的時間總是超出人的預期。

  95年9月12日〈星期二〉晚上,吃過飯,和應勤到附近學校的操場散步,
閒談彼此的想法及感受。我是個超級緊張的人,正常情況下,不安的情緒會逐
漸累積,到了應勤開刀那天肯定會失控。可是奇妙得很,從剛開始連一點信心
都沒有,到這幾天內心像是有一股喜樂的泉水不斷湧流,不再害怕,堅信神會
成就對我的應許。不只自已覺得希奇,連應勤也都感覺到了,我和以前真的不
一樣。

  10點剛過,接到蔡阿嬤〈教會蔡美雲姊妹的母親〉安慰及鼓勵的電話,也
提到他們「永生神的教會」今晚的禱告會,全教會為應勤禱告,並送給應勤一
段神的話──
  你要踹在獅子和虺蛇的身上,踐踏少壯獅子和大蛇。神說:因為他專心愛
我,我就要搭救他;因為他知道我的名,我要把他安置在高處。他若求告我,
我就應允他;他在急難中,我要與他同在;我要搭救他,使他尊貴。我要使他
足享長壽,將我的救恩顯明給他。詩91:13~16

  終於才明白,為何我們的信心與日加增,內心充滿了喜樂與平安。原來是
有好幾個教會,不管認識、不認識應勤的弟兄姊妹們〈甚至有遠在國外的親友
們〉正為著我們不斷地向神禱告、祈求著。神也因此賜下祝福,使我們倆由軟
弱的變剛強、貧窮的變富足,才有能力渡過人生中的艱難,感謝主。

  95年9月13日〈星期三〉早上在辦公室接到外甥曹寧的越洋電話關心,害
我當場淚灑辦公室,好感動。
  幾天前,我憑著印象畫了一幅應勤頸部的斷層掃瞄圖,e-mail請大家為長得
很靠近氣管壁的那粒腫瘤禱告,求神保守不要切到氣管。
  曹寧請他國外的醫生朋友幫忙看過,也認為很麻煩〈怪怪,他還看得懂。
原本並不期待有人能懂我的畫〉。我告訴他,有三粒腫瘤在斷層掃瞄圖上呈現
的是白色的,曹寧說:「阿姨,白色是表示鈣化了,像骨頭一樣,不是很樂觀
。」

  95年9月14日〈星期四〉下午通知住院,剛辦好手續,踏進病房沒多久,
江醫師就來了。他已看過核磁共振的片子,和他預期的差不多,不過還是要等
明天開刀才會知道真正的情況。
  晩上,教會社青的弟兄姊妹們來了近廿個人,姿婷也帶了三位韓國來的宣
教士,陸續又有新興街福音會的蔡傳道、電信團契主席邱四川來為應勤禱告。
大伙彈吉他、唱詩歌、分享、禱告,彷彿是快樂的小組聚會,一點也不像在醫
院探視病人。還好住的是單人房,不然還真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95年9月15日〈星期五〉一早不到6:30,病房裡又是近廿人,教會老、
中、青三代一起來為應勤禱告,大家如天使般圍著我們,帶著神的祝福,使我
們的心充滿感謝〈只是很內疚,害大家都那麼早起〉。
  7:30一堆人將應勤送進開刀房,應勤則是隔著玻璃門朝我們揮揮手。
 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地流逝。
  原來預估開刀時間是四個半至五個鐘頭,可是過了12點仍然沒有任何跡象
顯示開刀結束。我開始不安地在開刀房外來回踱步,不住的禱告。為了不讓同
樣在守候中的姊姊擔心,我背對著她害怕得全身發抖、手腳冰冷。心想,完了
,動到氣管了。
  正當無助到了極點,聽到有人喊我,回頭一看,是電信團契的美雯,她說
:「我就是擔心妳啦。」再一看,團契其它的同工們都到了,大家利用上班午
休息時間,跑到醫院為我及應勤打氣。在我最軟弱、最需要的時候,大家圍成
一圈為我們禱告。很奇妙,禱告完,我的手就溫暖了。
  13:10傳來廣播「何應勤的家屬,請到開刀房。」姊姊拉著我快步走向開
刀房,其他的人也跟著一起進去。我在想,開刀房的護士一定覺得很奇怪,何
應勤的家屬怎麼那麼多人哪!
  誰說不是呢,在主裡我們都是一家人。

  江醫師手裡拿了個透明夾鍊袋,裡面有一塊紅紅的「東西」,和我們解說
手術的過程,兩邊的甲狀腺及大部分的肌肉組織都完全切除,沒有侵犯到淋巴
,削掉了一點氣管的軟骨,四粒副甲狀腺又植回旁邊的肉裡,不需要吃放射碘
,他用「perfect」來形容這次的手術。
  我心裡頭雖然感謝主,頭腦卻是一片空白,因為江醫師要我摸一摸切下來
的腫瘤。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,手卻抖個不停,還一個不穩把「它」掉在地上
〈真的很對不起應勤〉,因為實在很難面對這個長像極其醜惡的腫瘤。江醫師
問我有沒有什麼問題想知道,張口老半天,吐不出半個字,倒是旁邊的陸伯伯
及秀珠姊代我問了些事情。

  手術成功,復原也很快。
  開刀後一個禮拜,應勤走進教會的禱告會,開口讚美神,令大家非常的驚
訝,把榮耀都歸給神。

  「水平的問題,要垂直來應對」
  常常我們所經歷的事是又大又難,幾乎沒有辦法想像將要如何面對,如何
承受。就像「納尼亞傳奇」中,黑壓壓一片的敵軍對著我們狂奔而來,真的很
想轉身逃跑,可是沒有退路了。或許我們已經被打倒在地,眼看著魔鬼的利劍
就要刺透我們的心……,但,神是守約施慈愛的神,祂必要救我們脫離兇惡,
保守我們不遇見試探,將我們褓抱在懷中,藏在祂翅膀的蔭下。
  將焦點對準神,當下或許仍然不知所措,信心依舊軟弱到無法交託,困難
還在,不知明天將會如何,但神應許「你的日子如何,力量也必如何」,祂對
兒女們所賜的是平安的意念,每一天都賜下夠用的恩典,慢慢的一路走來,再
回頭看,你將會發現「路徑上都滴下脂油」。哈利路亞,讚美主。

  『你看父賜給我們是何等的慈愛,使我們得稱為神的兒女。』
  成為神的兒女是何等有福,因為什麼好處都不缺。